"秋寒初劲":秋天的寒气刚刚变得凛冽。
"看云路雁来":看那高空里大雁正从云端飞来,
"碧天如镜":碧蓝的天空洁净如镜。
"湘浦烟深":湘水岸边烟雾深锁,
"衡阳沙远":衡阳的沙滩辽阔遥远,
"风外几行斜阵":雁群在风中排成几行斜斜的队列。
"回首塞门何处":回头眺望边塞的门户究竟在何方,
"故国关河重省":故乡的山河在记忆中一一浮现。
"汉使老":就像那老去的汉使,
"认上林欲下":辨认着上林苑的方向想要落下,
"徘徊清影":又徘徊着清瘦的身影。
"江南烟水暝":江南的烟水此刻笼罩在朦胧的暮色里。
"声过小楼":雁鸣声掠过小楼,
"烛暗金猊冷":烛火因风渐暗,金猊香炉也冷却下来。
"送目鸣琴":远眺雁阵,弹奏琴弦以遣怀,
"裁诗挑锦":写诗寄情、挑拣锦缎,
"此恨此情无尽":这离恨别绪绵绵没有尽头。
"梦想洞庭飞下":我梦想着雁群能飞下洞庭湖,
"散入云涛千顷":又消散在浩渺无边的云涛之中。
"过尽也":雁群终究飞远了,
"奈杜陵人远":无奈啊,我所思念的人远在杜陵,
"玉关无信":玉门关外也没有传来任何音信。
南宋词人
康与之(1095?~1164?),南宋词人。字伯可,号顺庵,洛阳(今属河南)人。高宗时,康与之上《中兴十策》,名振一时,后任承务郎、军器监丞等职。康与之工诗词,词名尤著。其词多应制之作,部分作品虽工丽可诵,但阿谀粉饰。怀古词则流露出时代丧乱、家国败亡之感,意境悲凉。黄昇《中兴以来绝妙词选》认为其词“篇篇精妙”。主要作品有《瑞鹤仙·上元应制》《诉衷情令·长安怀古》等。著有《顺庵乐府》。
1. 分段赏析
上片从“秋寒初劲”起笔,以简练二字点明秋意渐浓的时节,为全词奠定清冷基调。“看云路雁来,碧天如镜”转而描绘空中景象:云间雁群掠过,晴空如镜般澄澈——雁的迁徙本是秋日常景,却因“看”字的视角,成为触发情思的媒介。接着“湘浦烟深,衡阳沙远,风外几行斜阵”具体勾勒雁群的飞行轨迹:它们飞过湘水烟霭深锁的岸边,掠过衡阳沙岸的远方,最终在风中排成斜斜的队列。湘浦、衡阳都是古人雁文化的意象,此处既实写雁路,又暗含“雁归有期”的隐忧。接着下一联笔锋陡然转向抒情主人公:他或许正站在塞北边地,回望来时的关隘,故国的山河在记忆中浮现。“塞门”“关河”的苍茫意象,道尽漂泊之远、归程之难。更妙的是“汉使老,认上林欲下,徘徊清影”——化用“汉使持节”的典故,以“老”字写尽岁月流逝的无奈;“认上林”则暗喻对故园的辨认与向往,“徘徊清影”的细节,将雁群拟人化,仿佛它们也在为找不到归处而迟疑,实则是主人公内心无依的外化。下片转向江南:以“烟”“暝”二字勾勒出暮色中江南水乡的朦胧与迷离,与前文塞北的清寒形成对照,却同是离人眼中的萧瑟。“声过小楼,烛暗金猊冷”从听觉、视觉渲染孤寂:雁声掠过小楼,烛火因风或因无人添油而渐暗,香炉也冷却下来——时间的流逝、环境的清冷,都在这一“暗”一“冷”中无声蔓延。“送目鸣琴,裁诗挑锦,此恨此情无尽”进一步展开主人公的日常:他远眺雁阵,弹琴遣怀,写诗寄情,却始终被“此恨此情”缠绕——这“恨”是对归期的无望,这“情”是对故园的眷恋,二者交织成剪不断的愁绪。笔调忽然浪漫:或许在梦中,雁群终于飞下洞庭湖,融入浩渺的云涛之中。洞庭是江南胜景,云涛则象征辽阔的自由,这一梦境既是对现实中“不得归”的补偿,也暗含对“随雁归乡”的期待。然而梦境终要回到现实:“过尽也,奈杜陵人远,玉关无信”——雁群已飞过天际,可思念的人仍在远方,连边塞的音信都杳无踪迹。“过尽”二字道尽等待的漫长,“奈”字则将所有希望落空的怅然,凝结成一声无奈的叹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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