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贵贱虽殊等":无论身份高低贵贱有怎样的差别,
"平生窃下风":我这一生都私下里仰慕您的风采。
"云泥势已绝":您我之间的差距如同云泥之别,已经是天壤之别,
"山海纳还通":但山川大海依然能够相通。
"忽叹登龙者":忽然感叹那些登上高位的人,
"翻将吊鹤同":如今竟与我这吊丧者同列。
"琴诗犹可托":唯有琴与诗还可以寄托情思,
"剑履独成空":而您曾经的佩剑和鞋子却已空无踪迹。
"畴昔尝论礼":从前我们常常一起讨论礼仪,
"兴言每匪躬":每次发表言论您都能不顾自身得失。
"人思崔琰议":人们会思念您如崔琰般正直的议论,
"朝掩祭遵公":朝廷之上也为失去像祭遵一样的贤臣而哀伤。
"作善神何酷":做了那么多善事,神明为何如此残酷,
"依仁命不融":秉持仁爱之心,生命却不能长久。
"天文虚北斗":天上的星辰仿佛也为您陨落,
"人事罢南宫":朝廷中您的职位也已空缺。
"上幸既伤旧":皇上出行,(触景生情)已然为往昔之事感伤,
# 幸:一作宰。
"下流弥感衷":地位低微的我,心中更是充满哀痛。
"无恩报国士":没有什么恩德可以报答您这位国士,
"徒欲问玄穹":只能徒然地向苍天发问。
唐朝开元年间名相、诗人
张九龄(678~740),唐代大臣、诗人。字子寿,一名博物,韶州曲江(今广东韶关)人,世称“曲江公”。长安进士,任右拾遗,迁左补阙。开元二十一年任中书侍郎、同中书门下平章事,次年,迁中书令、兼修国史。张九龄才思敏捷,文章高雅,诗意超逸,是盛唐前期重要诗人。其五言古诗,对唐诗的发展影响颇大;其五言律诗讲究情致深婉,蕴藉自然。所作《感遇诗》抒怀感事,以格调刚健著称。他还乐于提携后进,王昌龄、孟浩然、王维等皆受其青睐。主要作品有《感遇》《杂诗》《望月怀远》《旅宿淮阳亭口号》等。著有《曲江集》。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这是一首写哀悼逝者的五言排律,借生死相隔、逝者遗物犹存而人已远去、不同身份的人皆为逝者悲伤等景象,写出了对逝者的深切怀念、对其正直品格的尊崇,以及对生命无常、善人早逝的惋惜与愤懑。
2. 写作手法
用典:本诗用典突出,贴切运用大量典故,如“云泥势已绝”一句,巧妙运用了“云泥”这一典故。该典故出自《后汉书・逸民传・矫慎》中“虽乘云行泥,栖宿不同,每有西风,何尝不叹”,原意是云在天、泥在地,借此比喻两物相去甚远,差异极大。在诗中,作者以“云泥势已绝”来表明双方之间差距已然无法逾越,如同云与泥般难以企及,形象地传达出一种境况上的巨大落差之感。是东汉清廉功臣,诗中用其比作逝者,赞美其清廉品格。
3. 分段赏析
“贵贱虽殊等,平生窃下风”,从身份差异与过往交往写起。“贵贱殊等”点明双方身份地位的不同,“平生窃下风”则表明自己一直以来对对方的敬重与追随。这里以直白的语言交代了彼此的关系,为后文的感慨铺垫了情感基础,字里行间透着对逝者的尊崇。“云泥势已绝,山海纳还通”,承接身份差异,抒发生死相隔的感慨。“云泥势已绝”用云与泥的悬殊比喻生死相隔的不可逾越,“山海纳还通”则以山海虽远仍有通路反衬生死之隔的彻底,形成鲜明对比。这种对比强化了失去对方的悲痛,让情感的表达更为深切。“忽叹登龙者,翻将吊鹤同”,转入对世事无常的感叹。“登龙者”指有才能、地位高的人,此处代指逝者,“吊鹤”是哀悼逝者的常用说法,“翻将”一词写出昔日的杰出者如今竟成哀悼对象的意外与无奈。这两句通过身份的转变,传递出对生命无常的怅惘。“琴诗犹可托,剑履独成空”,写逝者留下的痕迹与已空的居所。“琴诗犹可托”表明逝者的琴与诗仍在,寄托着思念,“剑履独成空”则写其生前所用的剑与鞋已无人使用,空留原处。以实物的“有”与“空”对比,凸显逝者已去的事实,加深了失落之感。“畴昔尝论礼,兴言每匪躬”,回忆逝者往昔的言行。“畴昔尝论礼”写出过去常一起讨论礼仪,“兴言每匪躬”则赞美其发言时总能不顾自身,正直敢言。这两句通过具体往事,刻画了逝者正直的品格,饱含着对其的敬佩与怀念。“人思崔琰议,朝掩祭遵公”,借用典故赞美逝者的品格。“崔琰议”指崔琰正直敢言的议论,“祭遵公”指祭遵的公正严明,作者以这两位历史人物的典故,比作逝者生前的言行与品德,既肯定了逝者的价值,又让赞美更具分量。“作善神何酷,依仁命不融”,对逝者的遭遇发出不平之叹。“作善”“依仁”概括了逝者的善举与仁心,“神何酷”“命不融”则质问上天为何对善人如此残酷,使其寿命不长。这种直接的质问,强烈地表达了对逝者英年早逝的惋惜与愤懑。“天文虚北斗,人事罢南宫”,以天地人事的变化写逝者离去的影响。“天文虚北斗”用北斗星仿佛失去光彩比喻人才的逝去,“人事罢南宫”则指朝廷中相关的事务因逝者离去而停摆。这里以宏大的意象,凸显了逝者的重要性及其离去带来的损失。“上幸既伤旧,下流弥感衷”,写不同身份的人对逝者的哀悼。“上幸伤旧”指上位者因失去旧臣而悲伤,“下流弥感衷”则写地位较低者也同样满怀哀痛。这两句从不同层面展现了逝者受尊崇的程度,让悲伤的情感更具普遍性。“无恩报国士,徒欲问玄穹”,抒发自身的无力与困惑。“无恩报国士”表达自己未能报答逝者恩情的愧疚,“徒欲问玄穹”则写出只能徒劳地向上天发问的无奈。这种个人化的情感,将前文的集体哀悼落到实处,让整首诗的悲痛更显真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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