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顷年投诗卫左史":早年曾投诗稿与卫左史,
"今年谒诗卫相公":今岁又携诗篇拜谒卫相公。
"何方客子辟道路":何方客子辟开仕途路径,
"诗卷长邀石浦风":诗卷长邀石浦海风相从。
"先生官职泥土如":先生视官职如泥土般轻贱,
"万事尽付阿堵中":世间万事尽付钱帛之中。
"天教权嬖表忠节":上天令权奸显贵彰显忠节,
"剑首一吷毫毛空":却似剑环吹声般微末空蒙。
"祗今事业已如许":如今功业已至这般境地,
"愿闻当时北归语":愿闻当年北归往事情由。
"面对手画真自知":面对实事亲手擘画方知究竟,
"十年绝口吾甚武":十载缄口不言我亦算勇武。
"谢安风流过王导":谢安风流气度胜过王导,
"芙蓉王公窃其表":芙蓉王公空窃其仪表风骨。
"从来雅志在东山":先生素来雅志在东山归隐,
"角巾不为筝歌老":戴角巾岂为筝歌而老迈穷途。
"古人进寸退一尺":古人进一寸便退一尺,
# 寸:一作雨。
"江草江花足自适":江草江花自足怡然自适。
"功名时来不作难":功名若应时而来本非难事,
"雷动风行本无迹":雷动风行本就了无行迹。
"百姓相惊当历耳":百姓惊惶之声犹响耳畔,
"三江五湖作疮痏":三江五湖已生疮痍遍地。
"百年天地亦悠悠":百年间天地变悠悠沧桑,
# 亦:一作变。
"长镵老人泪如水":持农具的老人泪落如水。
"侧傍湖脚淀山蓝":湖边淀山的景色泛着幽蓝,
"出见轻鸥已不凡":出望轻鸥已觉不同凡俗。
"颇闻琳琅塞门内":听闻府中琳琅满布充塞门内,
"三笔六诗公所监":您监修三笔六诗著述丰足。
"何能撰杖阅诸子":我哪有资格像先贤那样持杖讲学,品评诸子的思想?
"看公著帽淹几晷":目睹您头戴官帽,在公务中耗费了多少光阴?
# 公:一作化。
"朱衣目前空复愁":朱衣官服眼前空自烦愁,
"客有焦桐劳下指":宾客携名琴(焦桐)到访,指尖拨弦,琴音劳顿。
"去家初无可葺墙":离开家乡时,连修补墙垣的能力都没有,
"独抱遗经天一方":独抱遗经漂泊天之一方。
"石浦倘为苍生起":石浦若为苍生起而用世,
"天衢日毂遥相望":通天大道与日车遥相守望。
南宋诗人、诗论家
敖陶孙(1154~1227),南宋诗人、诗论家。字器之,号臞翁、臞庵,福州福清(今属福建)人。庆元五年进士,历任海门主簿、漳州教授等,官终奉议郎。敖陶孙的诗针砭时政,多为古体,往往放意而行,风格雄浑深厚。敖陶孙兼擅诗评,有《诗评》一篇,品评前人诗作,以形象简约的语言精要勾勒,造语隽妙,颇受后人推许。著有《臞翁诗集》。
1. 分段赏析
“顷年投诗卫左史,今年谒诗卫相公”这两句以时间对仗写交游历程:“顷年”与“今年”点明跨度,“卫左史”至“卫相公”见卫氏官职迁升。两句以“投诗”“谒诗”的重复动作,暗表作者对卫氏始终持诗文相谒的执着,亦见卫氏从史官至宰辅的仕途轨迹。“何方客子辟道路,诗卷长邀石浦风”以设问起兴:“何方客子”自指漂泊之身,“辟道路”言仕途艰辛;“诗卷长邀”化静为动,言诗卷常伴石浦海风,既切卫氏籍贯(石浦),又以“风”喻清介之气,为后文颂其品格张本。“先生官职泥土如,万事尽付阿堵中”转以议论入诗:“官职泥土如”用《世说新语》“视官爵如泥土”典,赞卫氏轻官重节;“阿堵”代指钱帛,“万事尽付”讽世风贪浊,与卫氏形成对照。两句以俗谚入诗,兼含褒贬。“天教权嬖表忠节,剑首一吷毫毛空”收束前幅:“权嬖表忠节”斥权奸伪饰忠名,“天教”二字含反讽;“剑首一吷”典出《庄子》,喻权奸行径如剑环吹声般微末,“毫毛空”强化虚无感,笔锋冷峻。“祗今事业已如许,愿闻当时北归语”以今昔对照发端:“祗今事业”赞卫氏今时功绩,“愿闻北归语”引出对往事的探寻,“语”字含恳切之意,见作者对卫氏经历的重视。“面对手画真自知,十年绝口吾甚武”这两句状卫氏往事:“面对手画”写亲历者亲述之真,“真自知”强调往事唯有亲历方明;“十年绝口”言卫氏十年缄默,“吾甚武”以自谦语赞其沉勇,叙事中见敬慕。“谢安风流过王导,芙蓉王公窃其表”以典故比况:“谢安风流”比卫氏雅量,“过王导”言其才德过之;“芙蓉王公”典出《南史》,喻徒具仪表者,“窃其表”斥庸碌之辈徒仿形骸,借古喻今显褒贬。“从来雅志在东山,角巾不为筝歌老”收束中幅:“东山”切谢安归隐典,“雅志”明卫氏本怀;“角巾”代隐士装束,“不为筝歌老”言不溺享乐,以“老”字收束,见其志节未改。“进寸退一尺,江草江花足自适”借古语起兴:“进寸退一尺”喻世事难进,“江草江花”以自然之景衬适意,两句以退隐之乐,反衬现实之艰。“功名时来不作难,雷动风行本无迹”论功名机遇:“时来不作难”言功名待时,“雷动风行”喻行事迅捷,“无迹”赞其功成不居,笔调转为昂扬,暗含对卫氏的期许。“百姓相惊当历耳,三江五湖作疮痏”转写民生疾苦:“百姓相惊”状惊扰之状,“当历耳”言忧声在耳;“三江五湖”泛指江南,“作疮痏”以病痛喻战乱创伤,比喻痛切,见作者忧民之心。“百年天地亦悠悠,长镵老人泪如水”收束感慨:“百年天地”叹时代沧桑,“悠悠”状变化绵长;“长镵老人”以农耕者代指百姓,“泪如水”极写悲怆,与前“疮痏”呼应,沉郁顿挫。“侧傍湖脚淀山蓝,出见轻鸥已不凡”绘谒见所见:“湖脚淀山蓝”写湖山如蓝染,“轻鸥不凡”以物喻人,暗指卫氏府中人才济济,写景中含颂意。“颇闻琳琅塞门内,三笔六诗公所监”赞卫氏文治:“琳琅”喻美才,“塞门内”言贤才汇聚;“三笔六诗”指经史文籍,“公所监”明其监修之功,用“颇闻”二字,似述传闻,实则称扬。“何能撰杖阅诸子,看公著帽淹几晷。”转写自况与渴慕:“撰杖阅诸子”言愿扶杖亲阅才士,“看化”谓观其教化;“著帽淹几晷”状久坐论学,“淹”字见沉迷之态,表作者愿追随左右的向往。“朱衣目前空复愁,客有焦桐劳下指。去家初无可葺墙,独抱遗经天一方。石浦倘为苍生起,天衢日毂遥相望”中“朱衣目前空复愁,客有焦桐劳下指”通过对比外在的荣华(朱衣)与内在的孤寂(焦桐),展现诗人对仕途虚名与精神落差的深刻反思,隐含对卫参政处境的共情。去家初无可葺墙,独抱遗经天一方。诗人以“去家”的漂泊与“抱遗经”的坚守,既表达对卫参政清贫自持的赞许,亦暗含对时代离乱的隐忧。“石浦倘为苍生起,天衢日毂遥相望”末二句与开篇“石浦风”形成闭环,将个人际遇(“独抱遗经”)升华为家国情怀(“苍生起”),凸显诗人“天下兴亡,匹夫有责”的儒家理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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