tí

啼

niǎo

鸟

北宋诗文革新运动领袖，“唐宋八大家”之一

欧阳修（1007～1072），北宋文学家、史学家。字永叔，号醉翁、六一居士，谥文忠，世称欧阳文忠公，吉州永丰（今属江西）人。天圣进士，官至翰林学士、枢密副使、参知政事。欧阳修是北宋诗文革新运动的领袖，为“唐宋八大家”之一。他主张文章“明道”“致用”，散文说理畅达、抒情委婉，与曾巩并称“欧曾”。其诗颇受李白、韩愈影响，重气势而能流畅自然，与梅尧臣并称“欧梅”。其词婉丽，与晏殊并称“晏欧”。又与韩愈、柳宗元、苏轼合称“千古文章四大家”。曾与宋祁合修《新唐书》，独撰《新五代史》，编有《集古录》，著有《六一诗话》。有《欧阳文忠公文集》传世，代表作品有《醉翁亭记》《秋声赋》《朋党论》等。

1. 主题及内容介绍

这是一首七言古诗，描绘了山城春日生机，阳气萌动，繁花盛开，众鸟啼鸣的景象，抒发了诗人虽处困境，却能超脱自娱、享受当下的乐观旷达之情。

2. 写作手法

拟人：诗中多处运用拟人手法，赋予啼鸟以人的情感与行为。如“花能嫣然顾我笑，鸟劝我饮非无情”，花“嫣然笑”、鸟“劝我饮”，将花鸟人格化，生动展现其善解人意，仿佛挚友相伴，慰藉诗人孤寂心灵；“百舌未晓催天明”，“催”字赋予百舌以主动催促的情态，似在提醒诗人时光流转；“独有花上提葫芦，劝我沽酒花前倾”，“提葫芦”鸟的啼声被想象为劝酒之语，巧妙传达出诗人借酒浇愁的心境。这些拟人化描写，让啼鸟鲜活灵动，也含蓄吐露了诗人复杂的心绪。赋：此诗大量运用赋的铺陈手法。开篇便以直白笔触，细致描绘山城春日之景，从阳气初生、百花争艳，到众鸟嘤鸣、草深苔绿，依序铺排各类春日景象，如“百舌未晓催天明”“黄鹂舌端哑咤如娇婴”等，多角度展现春景的生机与喧闹。后半部分叙述自身境遇与心境，将遭谗被贬的寂寞、与花鸟为朋的自适等情感，层层铺叙。通过赋这一手法，既详尽勾勒出自然之景，又直白抒发内心情感，叙事、写景、抒情紧密融合，酣畅淋漓地展现诗人复杂心绪。

3. 分段赏析

首四句为一段，为全文的序曲。介绍了时值庆历六年，欧阳修被贬滁州已近一年，虽身处“穷山”“荒凉”之地，却敏锐捕捉到季节流转——“阳气生”点明了时间。这里的“穷山”并非单纯的地理概念，更是政治失意者的精神荒漠，然而诗人以“百物如与时节争”的拟人化笔调，赋予草木花卉以主动竞发的生命力：草树密密匝匝地生长，红紫花卉纷繁热烈地绽放，仿佛在与时光赛跑，争相证明自身的存在价值。这种对自然生机的细腻观察，暗含着诗人虽遭贬谪却未消沉的生命底色。“撩乱”一词既状写繁花竞放的缭乱姿态，又隐隐透露出诗人内心的复杂心绪——仕途的跌宕、舆论的喧嚣，恰如这乱红碎紫，在眼前交织成一片迷离图景。但诗人并未沉溺于“官居荒凉”的自怨自艾，而是以明丽意象强行扭转情感走向：哪怕身处僻壤，春天依然如期而至，万物依然蓬勃生长。这种以乐景写哀情的手法，既为全诗奠定了外显欢快、内藏沉郁的独特基调，也暗示着诗人将从自然中汲取精神力量的潜在诉求。从“花深叶暗”句到“异乡殊俗难知名”，为第二段。这一段作者将笔触对准春日里的主角——啼鸟。“花深叶暗耀朝日”一句先绘背景：花树幽深，叶影浓重，在朝阳的照耀下闪烁着生命的光泽，为众鸟的登场搭建了光影交织的舞台。“日暖众鸟皆嘤鸣”则如总指挥的一声令下，百鸟齐齐奏响春之乐章。接着诗人罗列“百舌”“黄鹂”“戴胜”“鸣鸠”等十余种鸟名，又以“绵蛮”“哑咤”“谷谷”“嘲哳”等拟声词模拟鸟鸣。值得玩味的是“鸟言我岂解尔意，绵蛮但爱声可听”的自白：表面看是诗人自谦不懂鸟语，只爱其声悦耳，实则暗藏认知的转折——当他用“如娇婴”比喻黄鹂鸣声的稚嫩娇憨，用“催春耕”赋予戴胜鸟以农时守护者的角色，甚至观察到“鸣鸠拙无用，雄雌各自知阴晴”的生存智慧时，其实都是对鸟类的人格化想象。最妙处当属“提葫芦”鸟的出场：“独有花上提葫芦，劝我沽酒花前倾”，将鸟的啼声想象为劝酒之语，既是诗人借酒浇愁心理的外化为，也标志着人与鸟的情感联结从单纯的欣赏迈向更深层的共情。这段长达二十句的铺陈中，诗人的视角不断切换：有时是远观群鸟翻飞的全景镜头，有时是聚焦某鸟神态的特写镜头，间或插入“竹林静啼青竹笋，深处不见惟闻声”的留白艺术，让读者在想象中补全画面。而“异乡殊俗难知名”的感叹，看似是对鸟名繁杂的无奈，实则暗喻自身在政治漩涡中的“异类”处境——如同这些异乡之鸟，因坚持革新而不被保守势力所容。但此刻，诗人暂且放下人间的是非纷争，全身心沉浸于鸟类的喧嚣与温情，在自然的纯粹中寻得片刻心灵的栖居。从“我遭谗口”句到最后，是全诗的第三段，抒发人生的悲慨。“我遭谗口身落此”一句，将全诗的情感基调从春日的明丽转向现实的冷峻。庆历五年那场莫须有的“张甥女案”，表面是闺阁私事，实则是保守势力对新政派的清算。“每闻巧舌宜可憎”中的“巧舌”，既指现实中搬弄是非的小人，亦与上段“百舌”“巧言如簧”形成互文，暗含对政治权谋的辛辣讽刺。“花开鸟语辄自醉，醉与花鸟为交朋”一句，完成了从借酒浇愁到与物共情的认知跃迁：当诗人醉眼蒙眬地看到“花能嫣然顾我笑，鸟劝我饮非无情”，花鸟不再是客观的自然景物，而是具有情感反馈的知己。这种拟人化想象，既是醉后的幻觉，更是诗人主动建构的精神乌托邦——在这个乌托邦里，没有猜忌与倾轧，只有花鸟的温柔相待。末句“可笑灵均楚泽畔，离骚憔悴愁独醒”表面是笑写屈原不知自解，实则是以反语自嘲，在对先贤的回望中，完成对自身境遇的重新定位。屈原的“独醒”是执着的悲剧，而欧阳修的“自醉”则是智慧的和解——既然无法改变现实，何不姑且在自然中求得心灵的平衡？

4. 作品点评

这首诗在艺术形式上颇具匠心。语言层面，以质朴自然的词句行文，不刻意雕琢险怪之语，也不堆砌典故，读来朗朗上口，如溪水般流畅自如。在抒情方式上，诗人将个人情感注入春日景致，借啼鸟、繁花等物象婉转传情。全篇以赋法铺陈春景与心绪，同时巧妙融入比兴手法。虽题为“啼鸟”，实则写人，通过拟人化的笔触赋予鸟儿情感与灵性，使啼鸟成为传递情感的载体，最终实现物我交融，让自然之景与内心情思浑然一体。

# 盖心有中外枯菀之不同，则对境之际，悲喜随之尔。啼鸟之声，夫岂有二哉？

宋葛立方《韵语阳秋》